十日之后,乃是先天二年十月十三,晴而有风。
骊山脚下人山人海,声势鼎沸,许是多年没有此等盛事的缘故,这一日的骊山竟比上元夜里的长安还要热闹几分。
无数旌旗偃蹇,随风招展,绵延成不绝的山脉,旍羽肃纷,几欲蔽夺日光。每一面旗帜上都书写着一个巨大的“唐”字,经多年沉浮,这个国号终于久违地重现在天照之下,带着昔年沙场上猎猎的雄风,风尘仆仆,尽显沧桑。
二十万大军已经据各自阵营戎装站好,足足蔓延了五十里地,身上的盔甲泛着刺眼的寒光。他们有的腰挎箭筒背负长弓,有的腰系长刀一手持盾一手持矛,全都笔直地站着,丛林一般蔚然壮观。百姓们则如江海一般,围绕在山林之畔,或人头攒动间时不时地蹦高,或干脆搭了架子登高遥望。而任凭周遭百姓人头涌动争相观看,将士们也岿然不动,军容之整肃凛然如冰。
乍眼一看,好不威武!
“已三四十年没看到这种场面了!”
“是啊!圣人上任不到两年,便兴此礼,想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!”
“这可比先帝强多了,依我看,连上皇都犹有不及……”
“嘘……此等大不敬之言也敢浑说?”
“圣人今年还未及而立,年轻气盛,是我大唐之福啊!”
“快看,圣人出来了!十分俊美,英气『逼』人!”
“赶紧行礼吧……”
李隆基今日也穿了一身戎装,左手扶着腰间长刀,右手拿着长枪,被百官簇拥着登上为阅兵而准备的高台。他抬首向大军望去,日光刺得他双眼微眯,却并不耽误他看清台下所有壮丽的风景。只是一眼,他便觉心胸浩『荡』,不禁开怀大笑起来:“我大唐军威当如是!”
郭元振作为阅兵统帅,自是盔甲加身,英武不凡。听得天子此言,他的下颚不禁微微抬高了些,眼光掠过天子身后的张说、刘幽求等人,既傲然也有几分轻蔑。
郭元振向来是这个『性』子,张说虽早就习惯了,刘幽求等人也对他的军事才干颇为服气,但也并非都是没脾气之人,无奈摇头之余不敢有怒,却都相视一笑,暗自翻了个白眼。
——毕竟郭元振此番没有过失,对他们来说有利而无害,也是他们所盼望的。
此时,跟随李隆基来到骊山的官员已都站到了高台之上,因李隆基下令,今日可以不必拘礼,原本整齐的朱紫绯青便放松分散,逐渐相互交错起来。张说将一个身着浅绯『色』官服的青年男子拉到自己身边,笑道:“那一身戎装显得圣人愈发朝气蓬勃了……”
那青年男子姿容英俊,风度翩翩,一笑便如春风拂柳,声音更似山泉泠泠:“这样的圣人,总能给下官一种感觉。”